文字／楊雅筑
編輯／楊雅筑
照片／楊雅筑
專題／刺激型古都戀人：台南的誘人香氣
海安路、國華街，我猜是不少外地人對台南的第一印象。登上幾次國外雜誌的國華街，無疑是探訪台南美食的入門首選，即使在地人會認為「還是自家巷口的最好吃」，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，知名的春捲、割包、碗粿除了美味，國華街更接近一種城市象徵，以及「我在台南」的精神。
而與它平行的那條海安路，近年來以街邊座席的酒吧、串烤等夜晚放鬆之姿深植人心，但或許我們忽略的是1990年代海安路從繁華到失落、20年後重新崛起的一段故事。有人批判當時政府錯誤的決策，更有人形容那是一整個世代的落寞，但從2024年這個時間點回頭看一看，發現海安路也長成一個頗有意思的模樣。
身為一個去年底才搬來台南的新居民，從一月到三月，我幾乎海安路走（超過）九遍，吸收著白天或黑夜的大小驚喜，與台南的距離好像更近了一點。
走過一世紀的「盛場」仍然香氣四溢
剛搬到台南時，朋友問我「你去沙卡里巴了嗎？」。當下我一頭霧水，沙卡里巴？サカリバ？原來沙卡里巴是取自於日文裡「盛り場」（Sakariba）的發音，意指人潮聚集的熱鬧地方，並非一個特有的場域名稱。現在大家口中的沙卡里巴大多指的是現址台南中西區的康樂市場，但日治時代的沙卡里巴，其實是因為1930年代的一樁都市計畫，將原本在「西門町小公園」的夜市攤販百餘攤安頓於現在的海安路、中正路、友愛街一帶，加上附近電影院「世界館」、歌舞廳等娛樂活動的聚集效應，形成頗具規模的繁華不夜城。
然而，沙卡里巴曾遭逢多達五次的祝融肆虐，其中1988年3月的那次大火，甚至出動了38部消防車消災，雖然多數小吃攤逃過一劫，但沙卡里巴的成衣百貨卻幾乎付之一炬，災後重建生意也不見起色，隨後加上海安路地下化工程（1993年）啟動，沙卡里巴的榮景儼然已成為居民記憶中的泡影。
雖然沙卡里巴受到種種衝擊而沒落，但今日的康樂市場依然日日飄香。被譽為國宴級美食的「榮盛米糕」，是我所認識的在地台南人一致大拇指推薦的老店滋味；同樣被在地老饕擁戴的是創立於1926年的「阿財點心」，從外燴料理到專賣香腸熟肉的攤販，近百年來保持純樸並華麗著。
日治時期，台灣各地都有類似台南沙卡里巴這樣的綜合型商場，琳琅滿目的店鋪業態，即使已不可同日而語，卻依舊擁有足以穩定生活的力道，在不起眼的巷弄中振奮人們的味蕾，為每一個日子打底。
曙光來臨前的漫漫黑夜
成為台南新居民之後，喜愛小酌的我，當然不可能錯過海安路的夜晚。一次偶然，從在地的大哥口中才得知30年前海安路由繁盛到荒蕪的故事。
1990年代以前，海安路是條能夠滿足民生及娛樂的百貨街，中藥房、烏魚子、魚販肉攤等上百家的店鋪，一片欣欣向榮。但1993年的時任市長提出開發海安路地下街的計畫，怪手前進海安路，欲將原本十米的道路拓寬為四十米，導致居民和店家必須搬遷，一切隨之變了樣。
十年之間，海安路被比喻為鬼城，到處是鐵皮或施工的痕跡，直到2003年的藝術造街開始慢慢發酵，藍曬圖（現已遷址至西門路一段）成為新地標，海安路才迎來久候的熙來攘往，街區再次甦醒，也接連帶動了老屋風潮，當年開發失敗的地下街成為地下停車場，終結了海安路將近二十年的流離。
早安晚安，海安路重生後的百花齊放
從沙卡里巴持續沿著海安路往北走，除了魯味、意麵、沙茶爐等台灣、台南的道地美食，近年來更滋養了日式、墨西哥、印度等各國料理遍地開花。風和日麗的春日午後，海安路二段巷弄裡的一人小店《南夏咖哩》是我的心之所向，日式奶油、印度香料，乃至於歐風一點的大人味，尚未踏進店門，香氣早已流露。老屋裡少少的座席，我常搭配著當天心情選擇咖哩風味，安靜地品味每一次入口。在南夏的陪伴下，我竟感到日子的憂愁偶然地隨咖哩而去。
再向前走一點，是連外國的旅人也爭相造訪的神農街。其實神農街以前是條河道，更是貿易的鬧區，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。多年前台南的復古風潮興起，因電影取景等因素，讓短短不過一百公尺的神農街及週邊的傳統產業再次受到注目，至今仍燈籠高掛，猶如天天都舉辦著城市裡屬於每個人的祭典。
路過偶有現場音樂演奏的墨西哥餐酒、印度中式料理，越接近海安路與成功路的交界口，不得不提的當然是人滿為患的《梅鑫海產》。海產店或熱炒店，無疑可以說是台灣的國粹，能夠比擬的大概是居酒屋之於日本的地位吧？梅馨海產在我心中，是最Local的無菜單料理，想吃什麼魚什麼菜，直接跟師傅說一聲就能快速上桌，冰箱裡的酒水自取，嗜酒與否都能沉醉於新鮮的漁獲料理之中。
台南是多麼奇幻又美麗，半夜的牛肉湯、清晨的肉燥飯，海安路從日到夜永無止歇的人流，是當代台南無可取代的存在。時而我們感嘆無法參與時代的荏苒與更迭，但千萬也記得我們就是時代的代言人，從海安路改寫的一大段歷史看來，街區的再起絕非不可能，海安路、國華街並不是台南的全貌，但如果他們是一個地方性的指標，那我們何妨不多了解一些，把這裡當作起點，進而探索生活的更多香氣與在地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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